太老夫人沒有說話。
這丫頭懂事,太會心疼人,如此溫言細語不過是安慰她,給她個慰藉罷了。
那宮里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,何況她此去不就是為了做個活靶子么,又怎么可能事事順遂。
因怕她看出心底的擔憂,太老夫人不敢再說,也伸手抱緊了她,二人一時相對無言。
次日大早,天才蒙蒙亮,墻頭懸著的彩燈依舊泛著昏光,四處似還未出上元節的喜慶。
可惜昨夜有雪,雪下得不大,零零散散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。
似雪非雪,似雨非雨,如此下了一夜,打落在墻上門上,濺濕了新貼不久的門聯,給正月年尾的歡喜中又平添了幾許悲涼。
永州離上京不遠,平時走來不過七八天的路程。
只是這回人多,又處處依照著規矩行事,浩浩蕩蕩地走走停停,差不多正月末也才進了上京城。
此時離四月初的冊封禮尚還有倆月的時間,南重錦卻一日都不得閑。
說來也沒什么大事,只是皇家規矩多,諸事繁瑣卻又不能有半點偏差。
她自到了上京以來,就被送進了城外的麓園,每日都有什么宮婦嬤嬤們過來為她授受禮儀,講述宮規執掌諸事。
那麓園是處皇家林苑,處處雕欄玉砌風景別致,就算如此青黃不接的時候,也還能瞧見偶爾的粉花綠葉。
大抵是初春了,仔細看來,有些早開的樹甚至已長了幼蕾。
她素來是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,只是那宮人嬤嬤們說話實在無聊——說話如何行走如何,吃食如何問禮如何,事事細密繁雜,不容出錯。
起初她還能耐著性子聽下去,然而日復一日,總是那么幾句老生常談的話,叫她煩不勝煩。
依她的脾性,這等煩心事是不用理會的。在永州時,就算來了什么貴客名家過來,聽到不如意處也往往一走了之。
可惜這里不是永州,不是南家。如祖母所說,在這里,她再不能同往常一般任性,再如何不愿也得耐著性子聽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