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昭昭坐在鑾駕上,雙福伴駕走著,路上閑雜人等通通回避,卻又不免用又好奇又羨慕的目光看著鑾駕漸漸遠(yuǎn)去。
這可是何等的恩寵啊,全襄城能這樣隨意坐陛下鑾駕,有雙福陪伴在側(cè)的,也就只有晏昭昭一個了吧。
晏昭昭其實還挺心疼雙福這般走的,這秋日雖然不熱,但走久了未免勞累,更何況雙福的年紀(jì)本就不小了,何必叫他這般辛辛苦苦地跟著自己走?
邀請雙福來坐鑾駕那是萬萬不可能的,但晏昭昭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。
她差明九去套了車了,讓雙福坐在上頭。
這小馬車不能夠和陛下御賜的鑾駕并駕齊驅(qū),但是錯后半步還是可的。
晏昭昭主動打起簾子來和雙福說話,叫雙福覺得受寵若驚。
他果然沒有看錯晏昭昭這個丫頭,她小時候就鬼精鬼精的,可又十分知禮,又在禮節(jié)上有那么一點兒人情味兒,便和其他人很不一樣。
雙福和女帝一樣,是看著晏昭昭長大的,對她也多有照拂,亦都是一樣的百般寵愛,如今見她長大了也沒有忘記小時候雙福對她的照顧,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,會憐惜他一把老骨頭,叫了車來給他坐,還打起簾子來陪他這么一個老奴說話,雙福都不禁覺得眼眶有些濕潤。
這天下人人敬他怕他,不過是因為他是女帝身邊的大總管罷了——明面兒上擺著不敢言語,端著敬著,可背地里還不是罵他是個沒種的老閹人,仗著自個兒有陛下的寵信便耀武揚威。
老閹人都是好聽的,從前雙福聽過更多更難聽的話,諸如陛下最聽話的狗之類的語句,他都已經(jīng)聽到麻木了。
晏昭昭與旁人格外不同。
她似乎從來沒有將他當(dāng)做過一個奴才來看待,即便她知道身份禮節(jié)不可逾越,但還是偷偷地在暗地里沒有人發(fā)現(xiàn)的地方,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。
她是個頂頂好的孩子,和女帝小時候一模一樣。
雙福當(dāng)然不是從一開始就做這宮里頭的大總管的,最開始的時候,他不過是個在西宮洗恭桶倒夜香的粗使太監(jiān),也不叫雙福,叫小六子。
小六子那時候年輕,當(dāng)然也有心高氣傲的時候后,他年紀(jì)小,總是受人排擠,明面上點頭哈腰的,背地里罵的比誰都兇。
那一日他在西六宮里收恭桶倒夜香,酷熱的暑日里他一個人要洗上百個恭桶,又臭又熱,簡直要氣到七竅生煙。
反正先帝獨寵皇后一人,西六宮那會兒也沒有個后妃主子,小六子忍無可忍,干脆將那裝了滿滿好幾車的恭桶一把踢翻,言辭激烈地罵爹罵娘,這可真是把那時候的太監(jiān)總管給罵的祖墳開裂,一張嘴打遍天下無敵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