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西千里大山,無邊無際的各式參天古木,灌木藥草,在歲月的侵蝕下,堆積了尺許深的腐葉殘骸,林間彌漫著灰白的霧氣,卻是隨著山間的微風(fēng),變幻著顏色。此乃千里無人之絕地,能見到的活物就是各種毒物及已受毒物噬咬,瀕臨命絕之虎狼野豬。大山邊緣卻有一些苗寨,依山而生,練就了一身養(yǎng)蠱、用蠱之絕技,古梅山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苗寨。除了常見的蛇蠱、金蠶蠱、犬蠱、癲蠱外,古梅山的年輕女子最擅長的便是眷養(yǎng)情蠱。
情蠱在所有的蠱中是最毒的蠱,中蠱之人一想到自己心愛的人蠱就會啃噬他的心,讓他心痛。只有見到心愛之人,疼痛才會停止。情蠱可是算是蠱中的極品。十年方可得一情蠱,此情蠱可下在飯菜中,也可下在服飾上,古梅山苗族女孩子都以此情蠱下在自己的情郎身上。亦可請巫師做法將蠱制于符上,女子配帶此符時時許愿,便可以使心上人永遠死心踏地。
蠱是指將上百種毒物放在一起,讓它們互相殘殺,最后活下來的就是蠱。在每只毒物殘殺之前,養(yǎng)蠱之人總要以自己的精血喂食,這樣,每次毒物殘殺后,養(yǎng)蠱之人便會受心絞之痛。如果養(yǎng)蠱之人沒有感到心絞之痛,便是喂食的方法不對,需要重新更換毒物。最后活下來的毒物會讓養(yǎng)蠱之人痛得幾乎昏厥,但只要養(yǎng)蠱之人熬了出來,蠱便練成了。情蠱的煉制更多了一道手續(xù),每次喂**血前,不僅要盛妝打扮,呈現(xiàn)最美好的模樣,而且還會將女子的全心牽系在毒物上,仿佛毒物成為女子的一部分,毒物殘殺時,養(yǎng)蠱之女子承受的傷害也更重。
姐三是古梅山苗族中煉蠱最為精妙的女子。她多次深入千里大山不毛之地,遍尋各種奇異毒物,精減養(yǎng)蠱的流程,以不到二十歲的年齡,成為古梅山苗寨的領(lǐng)袖。蠱女多夭,一般活不過三十歲,姐三卻想改變這一宿命。
而張茹便是在此時進入了姐三的生活。
勝吉十六年八月,在湘西千里大山,正是一年毒瘴之氣最盛之時。張茹追殺一輕薄的江湖世家子弟,將這登徒子追了兩千里,直到這荒無人煙一地,才一劍結(jié)果。待結(jié)果了這已進入補元境界倒霉的青年俠客,張茹便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陷入了絕地。偶爾能見到的毒物自然不是威脅,這彌漫的白霧間似是有無形的威脅,稍不注意便會侵入經(jīng)脈,就算她已是補元境界,也無法抵擋。在錢塘?xí)r,張茹遍看了沈家藏書,沈家家學(xué)淵源,醫(yī)道自然高妙,在沈家祖?zhèn)饕粫缎恿株U微》中,張茹便記得里面有這樣的記載:“夫疫瘴者,不可見之蟲者,其蟲食人之骨血,最是難防。”“需掩口鼻,絕呼吸,以布縷覆其身,或可稍防之?!薄盎蛄?xí)武之人,以其真氣護其體魄,或可免難。”。對于這種看不見的敵人,張茹沒有絲毫辦法,那青年俠客的尸首也不再掩埋,任其被毒物吞噬,她運轉(zhuǎn)真氣,護著自己的精魄便要施展《登天縱》離開這是非之地,孰料在不遠處卻發(fā)現(xiàn)一黑衣女子趴在地上不知死活。
張茹本不想管閑事,剛想施輕功離開,但還是有些不忍,略微一運身法,便閃到女子面前,用寶劍將女子翻轉(zhuǎn),卻見是一個容色極美,眉尖緊蹙,面色蒼白的苗族女子,其同樣蒼白的手腕根部卻有三個血紅的齒痕,顯是被長蟲所噬。
張茹皺了眉,在附近找了幾種鮮艷的伴生毒花,搗爛涂在苗族女子傷口,然后伸手貼在苗族女子的腦門使用真氣,不一會兒墨綠的腥臭血液便漸漸地從傷口流出,從皮囊中倒了清水清理了女子傷口,從衣襟上扯下一尺布帶扎緊,便運真氣護著自身,慢慢地等女子醒來。
過了半盞茶的時間,苗族女子睜開了眼睛,看到一個漢族的少女挺立在旁邊,如何還猜不到發(fā)什么了什么。
苗族女子紅著臉用并不熟練的官話道謝,苗族人視漢人為仇寇,往往見之則死戰(zhàn)不休,但遇到漢人救了自身性命,卻無法立即翻臉,了不起折了自己這條命,也總不能損了族群的利益。苗族女子胡思亂想著,忽聽輕脆悅耳的聲音響起,“我叫張茹,姐姐,你叫什么?”
“姐三?!?br/>
張茹聽到這么古怪的名字也不以為意,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苗人,當(dāng)然也殺了不少不長眼向她出手的普通苗眾,她知道苗人的名字和漢人不同,而且對漢人很敵視。殺了剛才那個登徒子,她便有心離開苗疆,去嶺南歷練,不料卻被這姐三耽誤了行程。
張茹也不多話,夾起姐三,問明方向,便向古梅山掠去。
古梅山黑苗寨與別處苗寨不同,別的苗寨都是以男人為寨主,各苗戶也是男人當(dāng)家,方圓百里苗寨惟有古梅山黑苗寨卻是以女人當(dāng)家,而且男女比例也截然相反,古梅山黑苗寨女人占了七成,男人只有三成,而且還多是老人、小孩。古梅山黑苗寨男子成年后,往往都會遠走他鄉(xiāng),逃離古梅山,因為只要稍有骨氣和尊嚴(yán)的男子,也不愿甘心在情蠱的趨使下,成為苗女的奴隸。就算蠱主的壽數(shù)往往不到三十,但是這最有青春活力的十幾年花費在苗女身上,怎么也不合算。古梅山黑苗寨的青壯男子逃離的越多,煉制情蠱的苗女也越多,畢竟哪個苗女也不愿意自己在這千里疫瘴的絕境孤老終生。
也正是因為古梅山黑苗寨的苗女們擅煉各種蠱毒,黑苗寨以不到五百人的部眾居然占據(jù)了這方圓百里,最好的水源,最肥沃的土地。離古梅山黑苗寨最近的狼茂山白苗寨,古甕洞青苗寨對黑苗寨的土地垂涎已久,近十幾年攻打了黑苗寨不下數(shù)十次,雖然苗族男子彪悍勇猛,但在防不勝防的蠱毒面前也討不得一絲好。往往大張旗鼓而來,一陣各色煙霧過后,便倒下幾個口吐白沫的丁壯,這仗還怎么打?黑苗寨知道在這險惡環(huán)境下生存堅難,倒也不敢逼之過甚,將中蠱毒的丁壯救起后,送出寨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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