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請讓我說出來。”少年用自己的聲音抗擊著雨聲,“請你……聽我說!”
“我在期望中降生,卻沒能在期望中成長。我本應該成為和父親一樣,擁有不可動搖的心性與意志,但是我沒有。你看著現在的我也應該能明白,多么軟弱多么無能多么……怯懦。可是,為什么我的未來不能和普通人一樣,擁有無限的可能?全都是……他們的錯。他們剪斷了我的翅膀!他們將我關入囚籠!是他們……到了最后的最后,還要親手將我扼殺!”少年滿臉的雨水,滿臉的眼淚。
“我知道。他們從來不曾將我們當作是知性的生命,他們只當我們是人偶!沒有血肉沒有情感沒有思想的人偶!”她抓住少年冰涼的雙手,“將自己的愿望、自己的意志強加給我們。將自己的不幸歸咎于我們!不管我們過得多么痛苦,他們都不會在乎!”
漫天的雨滴穿過灰黑色的厚重云層,咆哮著沖向地面上的小小世界。
“是啊,他們一心維護自己的東西,卻肆意毀壞對我們而言無比重要的一切!叔叔說是我斷送了他的人生,是我將他的努力與心愿踐踏。說我……無比骯臟、可憎。可我無法選擇,我也不是自愿誕生在這世上的!生命什么都沒能給我,除了我痛苦。喂,馬爾斯,回答我!”少年抬起臉,悲憤地喊道,“為什么不殺了我?何必如此折辱與我!你明明已經從我身上奪走了你想要的一切卻還不甘心!還要……”
她不想讓少年繼續說下去。她不愿意也不忍心讓少年繼續撕開血淋林的傷口。
“你……”他還來不及反應,就落入了一個溫暖卻單薄的懷抱里。
“已經……足夠了。”她緊緊抱住少年,用力到手臂發痛,仿佛這樣就能夠減少一點寒冷與痛楚“他們都是一樣的,從來看不到自己的過錯,也不曾有過反省。只會通過對別人施加痛苦來獲得一點點救贖、一點點安慰。他們只是一具具死尸罷了,你的叔叔也是。而你不一樣,你是鮮活的、是真真切切生存著的人。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生之苦難有著切膚之痛的人。如果你是骯臟的、可憎的,那么這個世間也就根本不會、也不配有美麗存在。”
少年凝視著她,慢慢揚起嘴角,露出一個痛苦而感激的微笑。這個飽含眼淚的微笑在雨中仿佛燃燒著無法摧毀的的動人光彩,讓人心旌動搖。
只要能見到這個笑容,不管有多大的痛苦,我都愿意為他抵受。她模模糊糊地想著。
“你不會死,也不會消失,我會幫你把不幸趕走。”她牽起少年的手,“跟我來吧。”
艾謝爾遞給她一塊潔白的手帕,輕聲問道:“我看你劇終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,還是對結局無法釋懷嗎?”
比阿特麗絲下意識地摸摸臉頰,一手都是滾燙的眼淚。
“也不全是。”比阿特麗絲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過了手帕,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抱怨,“所以說我就是討厭悲劇,竟讓我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態。”
艾謝爾啞然失笑,“是你入戲太深。”
她白了他一眼,“你怎么像沒事人似的,不喜歡?”
“我倒覺得,這與其說是悲劇倒不如說是場鬧劇。”
“又在故弄玄虛。”比阿特麗絲眼珠轉了轉,忽然一拍手,“我們去演員的休息室好不好?我想見一見那個女孩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