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晚,從城里走回普照寺的路上下起了雪。尹貞望著天邊黑壓壓的雪云,只得將畫紙塞進(jìn)懷里,以防被雪水浸污。
風(fēng)越來越大,雪也漸密集起來,沒過多久城郊小道那條黃泥土便被鋪成了一片白。尹貞頂著風(fēng)雪艱難跋涉,終于在入夜前回到了寄身的寺廟。
他身上積了層厚厚的雪,剛進(jìn)廟門,就看見一小沙彌披了身蓑衣提著燈籠自院里走來,朝他施了一禮:“尹公子總算回來了。今夜有大雪,天冷路滑,行走不便,師父怕你找不到回廟的路,特讓我去接你。”
尹貞衣衫單薄,一路走來雙手凍的發(fā)僵,勉強(qiáng)朝他笑了笑,嗓音沙啞道:“辛苦小師父,也勞煩大師掛記了。”
小沙彌見他滿身是雪,忙將他引到柴房,從爐灶上倒了碗熱茶與他。尹貞感激不已,捧著茶先暖了暖手,慢慢喝了。那小沙彌把燈籠掛在灶臺邊,取了塊冷炊餅貼在灶臺熱了片刻,這才遞給尹貞。
“師父公子天未亮便進(jìn)城了,料想到這時應(yīng)還未用飯罷,這餅是師父特地留給你的。”
尹貞再度道謝,上前去雙手接過那餅。黯淡燈光映亮白玉般的面龐,只見他眉目如畫,似精描細(xì)勾而成,縱然舊衣被洗得發(fā)白,也難掩俊秀風(fēng)姿。若非身處這雜亂的柴房中,讓人幾乎錯以為是戲文里走出來的少年佳公子。
小沙彌心中贊了一句,又暗自嘆息命不由人,回想昔日尹家的富貴景象,尹員外及其夫人心地慈善,常有布施,四鄰皆贊……誰能想到他驟然病逝后,家產(chǎn)卻為人所奪,其子年幼,被趕出家門不說,竟到了屈身古廟,靠為書坊畫畫維持生計的地步。
尹貞確實餓的狠了,幾口便吃完了餅,又捧起碗喝了口溫水,道:“多謝小師父。”
小沙彌道了聲阿彌陀佛,又為他續(xù)了一碗水,忍不住勸道:“看這天今夜的雪恐怕要下到明日,公子那屋子在后院偏僻處,門窗都未換新紙,若不嫌棄,不如來同我與師父擠一擠?”
尹貞轉(zhuǎn)過頭去,垂落的眼睫輕輕一顫,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,溫和道:“小師父美意自當(dāng)心領(lǐng)了。只是我接了新的活計,要連夜為書坊趕工,怕擾了你們的清靜。”
小沙彌又勸了幾聲,見尹貞心意堅定,便由得他去了,走時將燈籠留給了尹貞。
雪果然越來越大,僅是回后院的短短一段路程,尹貞發(fā)上又添了層薄雪。推開房門將吹熄的燈籠放在地上,他走到桌前,點亮了桌角燭燈,從懷中取出被捂得溫?zé)岬漠嫾埿⌒姆旁诖采稀?br/>
這屋中不過一床一桌一柜,皆破舊不堪;四壁斑駁,窗漆剝落,顯然許久無人打理了。西墻近床處掛了一副山水畫,畫軸下垂落的流蘇業(yè)已褪色。尹貞脫下外袍抖盡雪花掛在窗前,從柜中取出一件舊棉袍換上,想了想又點了只短燭放在近前。
借著燭火光亮,尹貞往瓷碗中注入清水潤濕畫筆。屋外寒風(fēng)呼嘯,撞擊門窗發(fā)出砰砰聲,他展畫紙的動作不由一頓,頗為心虛地向門外看了一眼。
紙是上好的熟宣,一刀便要三兩銀子。今日書坊掌柜將紙放在他面前時笑吟吟道:“我們少東家平日里對公子的畫可是贊不絕口,前些日子那幾張美女圖更是看了又看,命匠人連夜上工趕了出來,不然也不會輕易把此事托付給你了,公子可千萬要愛惜這紙。”見四下無人,話音又是一轉(zhuǎn),意味深長看了看尹貞,“多多用心,你回去只管好好畫。這事若是成了,潤筆定只多不少。我私下說一句,若畫那些個書里的山山水水,哪個畫師都能添上幾筆,城隍廟邊上擺攤的畫師可多了去了!就靠畫這些東西,你何時能出頭?依我看,少東家這是要抬舉你的意思,你切莫再推拒了。外頭畫館里那么多老畫師,還有幾位大家,本是輪不到你的,少東家為何偏偏點了你來畫?這是你合了他的眼緣!”
尹貞回想起掌柜許諾的那筆酬勞,不由抿了抿唇。將鎮(zhèn)紙壓上紙張一角,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從紙下露了出來,用上好的綢布包著,卻無題字書繪。
尹貞輕輕翻開,冊紙邊緣鋒利,顯然沒翻看過幾次。入目便是陳設(shè)雅致的書房,一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衣襟大敞,將一人壓在桌上,撩起衣擺露出胯下陽物,急不可耐掰開身下人雙腿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