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原府的事情結(jié)束后,司行霈帶著古南橡,回了平城。“我除夕前來接你。”他道。顧輕舟頷首:“路上當(dāng)心。”他離開之后,平野夫人來找了顧輕舟。顧輕舟一直躲著她,如今時機(jī)也成熟了,她才肯見平野夫人。“已經(jīng)臘月了,快要過舊歷年了。”平野夫人道,“我想去趟天津。之前不少的存款,都放在天津的銀行里。還有點(diǎn)生意在天津,也該去打點(diǎn)了。”天津如今是日本人的。它既是很重要的港口,也離北平近,戰(zhàn)略位置很重要。這是平野夫人對顧輕舟的善意。顧輕舟笑了笑:“我不想去天津。”“為何?”“您如果想要綁架我,天津是最好下手的地方。”顧輕舟笑道,“那時候,我叫天天不應(yīng),只得任由你宰割。”在太原府,葉督軍會保護(hù)她。葉督軍雖然也跟日本人有點(diǎn)關(guān)系,他曾經(jīng)在日本留學(xué),認(rèn)識很多日本軍部的將領(lǐng),可他是山西的土皇帝。整個山西,日本人的手插不進(jìn)來,最多算是過客或者朋友,絕不是能做主的。只要顧輕舟不離開太原,平野夫人就對她無可奈何。自愿跟平野夫人去天津,跟自投羅網(wǎng)又有什么分別?“咱們是親母女,難道我會這樣對待你嗎?”平野夫人問。她不急也不惱,慢條斯理告訴顧輕舟。顧輕舟心中的歹念頓起。她笑了笑,端起茶抿了一口,對平野夫人道:“我在鄉(xiāng)下的時候,乳娘跟我說過一件事”“何事?”提到了她的乳娘,平野夫人立馬就端正神色。顧輕舟只聽她乳娘的話。“乳娘說,大戶人家的太太,生不出兒子的時候,就會借小妾的肚子。等孩子出生了,記在太太名下,仍是嫡子。將來那孩子建功立業(yè)了,請朝廷封賞誥命,只能請封嫡妻、嫡母。若是僭越,非要請封自己的親生庶母,就要遭到朝廷貶斥。孩子是誰生的,不重要,是誰養(yǎng)的才重要。別說外人,就是朝廷和律法,也只承認(rèn)寄養(yǎng)的那個嫡母。”顧輕舟慢慢道。平野夫人的臉色,頓時就變了。她眼底罕見憤怒,此刻全部爆發(fā)了出來。不為其他,只因顧輕舟把她比作小妾。平野夫人偷偷讓顧圭璋跟她生下了顧輕舟,可生下了之后,顧輕舟就是記在孫綺羅名下,占了孫綺羅的嫡女名頭。從此之后,顧輕舟就是孫綺羅的女兒。哪怕拿到朝廷去理論,這個女兒也跟平野夫人無關(guān)。平野夫人處理顧輕舟的辦法,的確跟自甘做妾沒什么不同。然而她一生看重名聲,對聲望更是在乎。不成想,踩踏她最厲害的,就是她的親生骨血。在這個瞬間,平野夫人既失望透頂,也有種前所未有的危機(jī)。“她不可能站在我這邊了。”她一下子就清醒透了。所有的幻想,都失去了色彩。顧輕舟很明確的告訴了她,她絕不是一顆糖就能打發(fā)的。若她是阿蘅,平野夫人倒也不懼。可顧輕舟的能耐,誰能制服她?平野夫人此刻,最恨的人是司行霈。司行霈不殺了顧輕舟的乳娘和師父的話,現(xiàn)在平野夫人絕不至于如此被動!她的心緒起伏,一瞬間千萬里,表情卻同時做了凄苦狀。她是個嫻熟、演技高超的戲子,情緒好不突兀的,她眼眶濕了:“你非要這樣說自己的娘嗎?”“我也不想。”顧輕舟道,“可夫人您呢?您非要把我當(dāng)傻子。請我去天津?我如此愚昧,說不定真的跟你去了啊。”愚昧?這世上就沒有比你更精明的狐貍了!“我請你去天津,是為了讓你見一個人。”平野夫人道,“既然你不信任我,我讓他來太原府就是了。”說罷,她站起身。輕輕扶了下鬢角,她走了出去。四天之后,平野夫人又來了。這次,她不是一個人。她果然帶了個人來見顧輕舟。這個人,顧輕舟還是認(rèn)識的。“石博山?”顧輕舟心中詫異。來人叫石博山,是葉嫵和葉姍的姨母表兄,顧輕舟在天津見過他,也在太原府見過他。可她萬萬沒想到,此人竟跟平野夫人有關(guān)系。防不勝防!顧輕舟的后背,起了一層薄薄的汗。“司太太。”石博山微笑,“好些日子不見了,你師弟的眼睛怎樣了?”上次,石博山還向顧輕舟推薦,說一位姓寧的術(shù)士,可以幫助二寶。顧輕舟不是很相信這個,就沒有去找。不成想“你們早已認(rèn)識了,也無需我介紹。”平野夫人笑道。顧輕舟看上去很意外。這點(diǎn),平野夫人比較滿意。她并不后悔。石博山?jīng)]有動作,所以顧輕舟沒留意到他,這很正常。假如想要靠石博山來給顧輕舟致命一擊,就太過于異想天開。顧輕舟臨危時的反應(yīng),比平野夫人想象中更加靈敏。況且,顧輕舟從頭到尾,都不是平野夫人的敵人。她是盟友,更或者說她是工具。阿蘅死后,顧輕舟就是唯一的工具。平野夫人沒有了阿蘅,沒有了顧輕舟的乳娘和師父,只能巴結(jié)她,也唯有巴結(jié)她。因?yàn)椋揭胺蛉思葲]了退路,也沒了控制顧輕舟的繩索。她就必須把誠意,擺放在顧輕舟面前。哪怕這個工具會傷害自己,她也需要!必須要!平野夫人開山劈徑,沒有這把工具是不行的。“是啊。”顧輕舟嘆氣,“我真沒想到”“我替夫人做事已經(jīng)好幾年了。”石博山解釋道,“我家里不知道,姨父也不知道。”他的姨父,是葉督軍。顧輕舟微微抿了下唇。“夫人,他都是替你做什么?”顧輕舟問。平野夫人笑道:“博山喜歡游玩,他經(jīng)常到處走動”顧輕舟就懂了。石博山私下里替平野夫人收買軍閥。到底誰是平野夫人的追隨者,石博山都知道。他表面上是個紈绔子,到處尋花問柳。為了方便,他每到一個地方,結(jié)識當(dāng)?shù)氐膶㈩I(lǐng)或者軍閥,也是順理成章的事。畢竟這是個武夫馭國的世道。石博山是葉督軍的外甥,又是天津的豪門子,🖩一般的小軍閥都愿意見他。只要能見到他,石博山就有辦法打動對方。或給錢,或給人,或滿足其他欲念。他游刃有余。“很厲害。”顧輕舟道。